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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角叫王谦李青瑶,主角是王谦李青瑶书名叫什么(推文)

02-10 互联网 未知 投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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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推文「步步深陷」

简介

26岁之前,我是一个顶级“骗子”,算计过无数男人,每一次都全身而退,毫不留恋。 我自诩是最狡猾的猎手,打猎却从不动情,更从不为金钱丧失底线。 26岁之后,一个叫冯斯乾的男人,云淡风轻推翻了我所有战绩。 这个我生命中最意外、最刺激的猎物,我使尽了浑身解数,也没能攻下他的心。 他不是无欲无求的佛,他是欲海沉沦的魔。 直到我抽身一刻,他才暴露本色。

主角叫王谦李青瑶,主角是王谦李青瑶书名叫什么(推文)

第1章 猎物

年初我接到一个大活儿,华京集团的老板娘雇佣我勾引她老公,开价60万。

我的职业和“小三劝退师”差不多,对于一些无法劝退的顽固型小三,正室就请我出山扮演小四,钓男人上钩,斗赢了小三再立刻抽身,男人在我手上栽了跟头受了骗,基本都醒悟回归家庭。也有铁了心离婚的,我会收集他的出轨证据,帮正室在财产分割中争取到最大限度的补偿,以免便宜了外头的野花。

这次找上门的华京集团是江城资产最雄厚的上市公司,董事长冯斯乾凭借妻子的背景成为商界巨头,这类夫妻一般男人动机不纯,拿婚姻当梯子处心积虑往上爬,吃肥了就恩将仇报,女人再想夺回财产根本玩不过丈夫,连我接这个活儿都没十足的把握,这种男人城府极深而且心狠手辣,算计他搞不好被反杀,最后惹一身骚还捞不到一毛钱。

但冯太太给出的报酬实在吸引我,我决定冒险一次。

关于冯斯乾,她只告诉我两句话。

第一句,他对女人的欲望很淡。第二句,勾引他,除了下血本,还要碰运气。

入行至今,我一共面谈了三十个雇主,冯太太的开场白最少,听上去难度最高。

我接过她递来的照片,一张专注办公的侧脸,一张运动时的背影,看得出虽然清瘦,衣服包裹下的肌肉量却不低,身材匀称而结实。冯斯乾的鼻梁高耸,眉骨坚挺,从侧面角度看十分俊朗,脸廓的骨骼棱角分明,介于刚毅和温润之间,分寸感生得恰到好处,确实是一副有魅力的外表,比我接触的所有男人都更胜一筹。

我问冯太太,“是挽回还是离婚?”

“离婚。”她很干脆,“我至少要他身家的一半。”

我不禁蹙眉,华京董事长的一半身家少说有几十亿,国内从没出现过打官司能分走男人几十亿的原配。

冯太太看出我犹豫了,她将一厚捆现金放在桌上,“韩小姐,这是十万定金。你的手段我有耳闻,你多花点工夫,哄他犯个大错,把柄越致命,我越有胜算。”

我没吭声,权衡着自己能否驾驭住。

冯太太叹息,“他和我的婚姻一直是冷暴力,他不仅独吞了一切,还打算甩了我,逼我净身出户,我走投无路,不得不想办法自保。韩小姐不必害怕自己被曝光,我不准备闹出丑闻,我会私下和他谈判解决。”

我有些迟疑,“谈崩了呢。”

冯斯乾是什么人物,未必甘心被女人摆一道。

冯太太说,“那只能上法庭了,开庭前我会送你出省躲风头。”

我心里更没底了,“万一您丈夫报复我呢?”

“韩小姐。”冯太太的耐心所剩无几,“不干这行最安全。既然敢干,难道还化解不了危险吗。”

我咬了咬牙把钱塞进手提包,“三个月为期,您要的东西我会双手奉上。”

冯太太搅拌着杯里的咖啡,“我欣赏韩小姐的自信,可我有必要提醒你,冯斯乾很可能终结你的自信。我劝你拉长战线,精密设计,你认为两年怎样?”

两年?我起码搞定五个了,经验表明,不存在我三个月拿不下的猎物。

我斩钉截铁,“我没时间耗在一笔订单上,三个月足够。”

冯太太笑了,她拎起旁边的购物袋,“但愿韩小姐有这份本事。”

我按照冯太太留下的信息主动联络了冯斯乾,她给我包装了新的身份,名牌大学毕业,没谈过恋爱,底子清白。高阶层的男人谨慎,出轨也考虑风险值,最爱染指干干净净没有后患的姑娘。

电话接通后,传来男人低沉的喂,音色很有质感。

我问,“是冯先生吗?”

那头的语气无波无澜,“哪位。”

我用男人听了会情不自禁心痒的声音向他做自我介绍,“我是您太太聘请的助理,我叫韩卿,今天——”

“认识东风路吗。”

冯斯乾直接打断我,我没来得及说完的后半句就这么毫无征兆憋了回去。

我抬起头朝四周辨认方向,“认识,但不熟。”

他淡淡嗯,“现在过来。”

我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,对初次交锋的冯斯乾进行了一番简单评估,雷厉风行,不解风情,生性淡漠,的确不是一个轻易得手的猎物。我掏出口红,涂了一层又擦掉,只剩下一点水嫩的嫣红。和特别精明的男人过招,既不要太随意,显得邋遢无趣,更不要太刻意,显得功利性,尺度是最重要的。我补完妆又喷了香水,拉开车门上车,直奔东风路。

彼时黄昏,天空如同火一样燃烧着,从流荡的人潮再到虚无的大厦,好像没有尽头。我行驶过高架桥,泊在一家便利店门口,然后降下车窗,视线定格在华京集团的办公大楼。橘红色的光影里,我看到一个冷冷清清的身影,像极了照片中的背影,淡泊漠然,对喧嚣熙攘的众生无动于衷,他手里拨弄着一个小玩意,隔着繁乱的车海,金属翻盖在他指尖一转,折射出一缕银光。

汽车熄火的一刻,我看清那是一枚打火机。

冯斯乾本人比相片里的气韵更迷人。

一件米白的高领绒衫,领口刚好遮住凸起的喉结,欲盖弥彰的性感。灰色的毛呢大衣朝两侧撩开,露出笔挺板正的纯黑西裤,他身体的每一寸都散发着成熟的风度,尤其那双眼睛,神秘而幽黑,像最深最静的夜,只刹那的交集,就会被吸进去。

如果世上大部分男人是一杯茶,冯斯乾则是一坛烈酒,更毒也更醉,带一丝野,一丝辣,乍见深沉,细看又惊心动魄,令人失魂。他不是传统意义的俊美,而是独有的英气,并不惊艳,可相当耐看。我打过交道的男人中,冯斯乾堪称最有男人味的长相,眉眼藏着一股阴郁,是典型的欲望极大的男人,物欲,权欲,情欲,统统极大。我猜测,也许他并非对男欢女爱不感兴趣,只是擅于隐蔽自己的虚伪和欲望,包括他的妻子殷怡其实都没有真正看破他。

我突然意识到,可能遇到硬茬子了。

以冯斯乾的地位和条件,投怀送抱的女人肯定不在少数,他对那些情情爱爱的勾当恐怕早已免疫,色眯眯、开口打官腔的男人往往容易上钩,而自制力强、世故型的男人,以冯斯乾为代表的,才是最难啃的骨头。

我深吸一口气,推门下车,快速闯过马路停在他面前,“抱歉冯先生,我来晚了。”

冯斯乾面无表情看了我一眼,“不算晚,我也刚到。”

我坚持是自己的过错,“在上司后面赶来,就是不可饶恕的失误。”

他原本系着袖扣,听到我认错的理由,绕在手腕的食指一顿,随即笑了一声,“你挺有意思。”

冯斯乾迈上台阶,一阵风自西向东拂过,吹开他身上的酒味,似乎是刚结束一场应酬返回公司。我跟着他进入电梯,他背对我按下11层,漫不经心的口吻,“我太太从什么渠道聘用你。”

我透过电梯门的投影注视他面容,他感觉到,也望向合拢的两扇门,我们四目相视,冯斯乾给人一种强烈的无所遁形的压迫。

我不慌不忙,“您太太的朋友是我的大学导师,通过他牵线。”

他眼眸里漾出笑意,深不见底的笑意,“是吗。”

我不露声色转移话题,“冯太太说您很注重事业,忙起来顾不上休息,她才做主替您聘请了我。”

冯斯乾站得笔直,他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,默不作声。

我在心中对冯斯乾进行了第二轮评估,非常阴,深不可测,他对殷怡安排的人应该带有不小的戒备,我的胜算不足五成。

第2章 我好看吗

初入职的几天,我千方百计接近冯斯乾,可他对我的态度很疏离,完全不给我深入接触的机会,使用太激进的手段撩拨,我又担心他察觉有鬼,于是我从冯斯乾的秘书那里下手,和她搞好关系,凡是直属办公室的文件都交给我送,趁机亲近冯斯乾。

在我第N次捧着一摞文件走进董事长办公室,冯斯乾皱眉,“怎么又是你。”

我面不改色迎上他目光,“赵秘书在忙其他事,我代劳。”

冯斯乾揉了揉太阳穴,他伸手接住文件夹,“辛苦了。”

我明白这是示意我可以离开了,不过我装不明白,“冯先生,我称呼您什么最合适。”

他签署着名字,头也没抬,“随便。”

我声音温柔得掐出水,“员工都称呼您冯董,我不喜欢和大家一样,我就称呼您冯先生,行吗。”

冯斯乾翻了一页文件,“称呼而已,没区别。”

我浏览着他身后书架陈列的一排书籍,“您平时看国外的小说?”

他又换了一份文件批示,“只是摆着。”

我立刻说,“我看《激情的情人》那本,我很着迷西方男女热烈的感情,他们不介意世俗道德,不介意大众眼光,只要有冲动就随心所欲,在欲望里活得很自我。”

冯斯乾单手松了松领带,“书摆着,但从来不看。我和西方的观点相悖,我认为克制最高级。”他签完最后一份,合住文件,“还有事吗?”

红颜知己的路线在冯斯乾这里行不通,那只能一步步释放杀手锏了,我略微俯下身,瞄准了日历摆台,衣领的扣子凑巧挂在上面的边角处,轻轻一勾,扣子便崩开两颗,其中一颗翻滚到冯斯乾的手边,我故作不知,含着一丝暧昧凝视他的眼睛,“冯先生,作为您的生活助理,我需要了解您的喜恶。例如您的忌口,您的审美,您能指点我吗?”

他平静看着我,没回应。

我的臀和腰肢形成一道婀娜的曲线,犹如已经缠上他身体,风情万种缠着他的每一寸,“希望未来我的一切让您非常满意。就像——”我指尖似有若无触碰他的右手,“就像您的右手,抚摸自己的左手,那么懂您的心思。”

冯斯乾果然对这种暗示很敏感,他视线从我若隐若现的雪白胸口一掠而过,我露得不多,多了就媚俗,适可而止的美感最欲罢不能,他脸上没有半点波动,不像大多数男人面对春色两眼放光,把贪婪写在明处。

他挪开自己的手,“我没空指点你。”

在他拒绝我之后,我贡献了一出史诗级的表演,从期待到忧伤,从惊喜到失望,细腻又直白地涌动在一双雾蒙蒙的眼中,“您什么时候有空指点我,我愿意什么时候聆听。”

我楚楚动人的演技在冯斯乾的眼里全然没有杀伤力,他再次毫无情面地拒绝,“我什么时候都没空。”

他拿起桌角放置的企业收购资料,打开审阅,“出去吧。”

我又维持这个姿势几秒钟,终于接受了失败的结果。我破纪录了,钓了这么多条大鱼,头一回钓不上鱼反而被鱼尾巴溅了一身水,我强忍不甘,直起腰整理裙摆,朝门口走,冯斯乾在这时叫住我,“等一下。”

我瞳孔一缩,到底是男人,男人怎会对肥美的肉拒之千里呢。我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,转过身一脸天真望着他,“冯先生有空了?”

冯斯乾问,“你多大年纪。”

我一怔,“二十六岁。”

他嗯了一声,“很美好的年纪。”

冯斯乾评价完,像什么没发生那样,继续办公。

99%的猎物我只需三次蓄谋主动就能成功,然而冯斯乾是1%的例外,迄今为止我和他的对话都在正轨上,他连偏轨都不肯,更别提出轨了。我以前也和几个装正经的男人周旋过,上手是费劲,可远不如冯斯乾难搞。

接下来的一天半,我甚至没见到冯斯乾,他去临市考察一桩收购案,随行的是赵秘书。按道理说,老板出差必须带一名生活助理打点琐事,可冯斯乾压根没考虑我,我以为自己来不及得宠就先失宠了,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他联系我,让我到皇家酒庄。

在赶去酒庄的路上我给殷怡打了一通电话,向她汇报进展,她又当头泼了我一盆冷水,“你不要高兴太早,冯斯乾最擅长自己不走心却耍弄别人。”

我一手拿电话,一手转动方向盘,“冯太太,您丈夫擅长的,我同样也擅长。”

殷怡说,“韩小姐确实比我预想中顺利得多,说不准冯斯乾真能被你攻克。”

她挂断电话,我也很快抵达皇家酒庄。

我根据冯斯乾提供的包厢号找到3301,我进门时除了他有另外一个男人,四十出头的样子,正在商谈收购的事宜,我走过去,“冯先生。”

冯斯乾停止交谈,他看向我,“会喝酒吗。”

男人询问女人会不会喝酒,和男人邀请女人看午夜场电影是相同的概念,看来殷怡高估了冯斯乾,他并非没有突破口。

我一半为难一半挑逗的神态,“一喝就多,会腿软。”

冯斯乾说,“那不必喝了,站一边等吩咐。”

我意料之外攥着拳,“是,冯先生。”

男人和冯斯乾碰了酒杯,“听说林宗易也要插手这次的收购。”

冯斯乾摇晃着酒杯,“我太太这位舅舅,一向不安分,胃口十分大。”

男人说,“就看冯董怎样压制他了。”

冯斯乾眯着眼看杯里的酒水,“他不是我的对手。”

我在一旁轻笑,我看人很准,尤其是男人,冯斯乾的确相当自负,对女人,对生意,都自负。自负适度是运筹帷幄,过头是得不偿失,不过冯斯乾爬到今日的位置,连他老婆都束手无策,他明显属于运筹帷幄的层次。

我的笑声惊动了冯斯乾对面的男人,他借着包厢里的灯光审视我,“冯董换女秘书了?”

冯斯乾笑着介绍,“我太太物色的生活助理。”

男人也大笑,“想必新助理很合冯董的心意了。”

冯斯乾若有所思把玩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,“还可以。不聪明也不笨。”

男人说,“当年我的梦中情人,和冯董的助理很相像。”

“是吗?”冯斯乾饶有兴味,他偏头问我,“你叫什么。”

我在他身边将近一个星期了,他还没记住我叫什么,冯斯乾不是记性差,相反生意场上他的记性是数一数二的好,只是他对金钱权力以外的东西漠不关心。

我回答,“韩卿。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卿。”

冯斯乾喝了一口酒,再没问什么。

十点这场酒局才结束,我跟随他出来,他坐进后座,我坐在副驾驶位,冯斯乾上车后开始抽烟,气场很沉默。我不清楚他的住址,告诉司机按照老规矩送冯董。本来有司机接送,我是不用陪同的,可难得的良机,我得好好把握住。

司机驾驶的途中,我揭过后视镜打量冯斯乾。

他今夜很特别,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。

窗外夜色和霓虹交织的光影洒在他面部,烟雾缭绕,整个人沉峻又阴冷。 看习惯了穿着商务正装不苟言笑的冯斯乾,偶尔穿上一款艳丽的紫红色衬衫,再搭配皮大衣,短发用摩丝定型,梳得意气硬朗,竟是这样风流,他领扣系得格外不规整,锁骨被灯火覆没,唇叼着半截烟蒂。

我思索着该如何利用今晚的良机,始终闭目养神的冯斯乾忽然睁开眼,他把烟头碾灭的烟灰缸里,火苗熄尽的同时,他问我,“好看吗。”

我一时没反应过来,“您说什么。”

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我,又重复一遍,“我好看吗。”

我不知道答复什么,一言不发与他对视。

或许因为喝了酒,冯斯乾带着几分醉意,他朝前倾身,瞬间逼近我。

第3章 喂水

冯斯乾的脸和我如此相近,从下巴到眉骨晕开一层淡淡的醉红,我甚至嗅到他呼出的气息夹杂着酒味,酒味上头,猝不及防淹没我。他肤色是男子里少有的白皙,尤其在阳光下近乎白皙到透明,不过他骨相生得凌厉英朗,中和了白皮肤的阴柔气。都说薄唇和桃花眼的男子轻佻多情,我想一定有例外,譬如冯斯乾。他的眼睛比桃花有味道,更深邃清澈,特别是此刻,我从没见过这样犀利的一双眼,即使醉意上涌,也保持着令人心惊的镇定。

我哑着嗓子,眼角满是风韵,“冯先生好看。”

“哪好看。”

沉郁严肃的男人偶尔露出放浪不羁的面目,真是撩人。

我说,“都好看。”

他面无表情,“男人好看是优点吗。”

我反问,“不是优点吗?食色性也。假如潘安在世,冯先生也不逊色他。”

“是你喝醉了还是我喝醉了。”冯斯乾被逗笑,但笑很浅,“他长什么样。”

我双手比划着,“书里的画像脸很长,比冯先生差远了。”

冯斯乾注视着我一开一阖的嘴唇,“涂口红了。”

我来不及答复,他又说,“我的助理不需要这些。”

我抬手勾住他衣领,将翻卷的边角抻平,大大方方的姿势作出最亲密的氛围,“冯先生不喜欢我化妆,我明天就不化了。”

冯斯乾看了一眼我缠住他衣领的手指,靠回椅背,“我不喜欢的,你都不做吗。”

我明白他要说什么,他在提点我别失分寸。

我一语双关,“对冯先生不利的,我不做。对冯先生有利的,您说不喜欢,兴许口是心非呢。”我朝前倾身,手搭在座椅上,指尖掠过他心口的方向,我分明触及不到他,却比真实的触及更蛊惑,“男人嘴硬,可是心容易发软。”

半明半昧的光影透进车窗,从我们之间一晃,我的企图赤裸而坦荡,他不露声色别开头。

这是我和冯斯乾度过的第一个夜晚,它未知荒唐,又惊心动魄。

半小时后汽车泊在一栋公寓门口,我先下车,扶了冯斯乾一把,司机看向他,“冯董,我送您上楼吗?”

冯斯乾步伐有点不稳,皮鞋踩在地面的动静异常响,他并没听清询问,我飞快追上去,司机目睹这一幕,再未多言。

冯斯乾住在三楼,一套独立打通的大平层,我跟着他进去,特意观察了转角卫生间里面的细节,水池台上摆放的只有剃须刀和男士的洗护套装,浴缸里没有女人的长发,马桶旁的纸篓也没有用过的安全套,所有迹象指向冯斯乾的确是长期独居。

我一无所获又返回客厅,我起初不相信有钱有势的男人会清心寡欲,何况还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,现实让我不得不相信,真的有男人能够克制约束到这种程度。我望向震撼我的冯斯乾,他非常疲倦坐在沙发上,眉间是一缕冷冷清清的月色。

我不敢惊扰他,蹑手蹑脚挪动到窗前,把拉着的遮阳窗纱朝两侧拨开,午夜的灯光毫无阻碍穿透玻璃,照得一切都那么迷蒙恍惚,冯斯乾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得不适应,他手背遮住额头,回避着浓烈的夜景,“拉上。”

我立马合拢窗帘,拧开台灯调到中档,“您不舒服吗?要不要洗个热水澡。”

冯斯乾没理会我,他脱掉皮衣,倚住沙发背的边缘,与黑暗融为一体。

我走到角落的吧台斟了一杯水,把水杯递给他另一只手,他刚要接,我趁机摁住,“我来。”

冯斯乾感受到我手掌的温度,他睁开眼,从五指间的缝隙凝视我。

我没有丝毫扭捏,将那杯水喂到他唇边,他无动于衷。

我顺势靠近,“您怕烫吗?”

他依然没有动作。

我又递到自己嘴边,含住杯沿喝了一口,“不热不凉。”我舌尖舔着下唇的水珠,用微弱而诱惑的声音说,“冯先生这里的水,是甜的。”

冯斯乾眼眸闪过刹那的波澜,一秒归为平寂。

我再一次喂给他,而且是我含过的地方,“您是不是不知道水是甜的。”我故意嘘着声,像情浓时孱弱的哼吟,“或者是我嘴巴甜,和水其实没关系。”

冯斯乾盯着烙印在杯口的浅红唇印,沉静的目光犹如坠入一座深渊,深到我完全驾驭不住这一刻。长久的僵持,我端水杯的手开始发酸,不受控制颤抖着。

我问他,“冯先生不渴吗?”

他眼神里的幽暗一点点碎裂,直到彻底破开,随即轻笑一声,“助理的工作包括喂水吗。”

他笑还不如不笑,神色冷淡到极点,我做足了碰壁的准备,没有被吓退,“我负责您生活中的全部需求。”

冯斯乾解开衬衣纽扣,腰间的皮带也松开,他慵懒坐着,眼底的笑意不减反增,“我的需求。”他品味着其中的含义,“男人的需求,不是随便一个女人能解决的。”

我小拇指钻进他皮带的金属扣,细腻的摩擦声在夜里叫人心痒,“我能解决您的需求吗?”

冯斯乾眼里是一张天真无邪的面容,带一丝戛然而止的风情,一半纯一半欲,结合得玄妙又适度。

或许我暗示得太明显了,他接过我手上的水,直接搁在茶几,用相当疏离的态度表明今晚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,不会发生顺理成章的风流韵事,“看什么需求了。”

我锲而不舍挑着皮带扣,“只要您提出,我都会尽力满足。”

冯斯乾不言不语,我故作失手砸落,再慌忙抓住,连同他衣摆也扯出,结实温热的肌肉暴露,从掌心辗转而过,我被烫了一下。

冯斯乾垂下眼帘,我指甲盖点缀着樱桃的颜色,没有阻隔贴着他的腹部,一刚一柔,极强的视觉冲击,他静止住。在我以为终于突破了,他忽然抽出我手中的皮带和衣角,起身走向卧室,“睡了,司机会送你。”

他毫不犹豫关上门,我被晾在客厅,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像潮水吞噬了我。

我是扰乱心智的道士,冯斯乾就是抵御道士的魔,道高一尺魔高一丈,好像无论我演什么,他都能心如止水,片叶不沾身。幸亏我的心理素质过硬,他不吃我这套,我多换几套策略,截至目前还没到我认输放弃的地步。

我迟迟没下楼,司机在凌晨一点半驾车离去,我看着天花板闪现的一簇车灯,白光消失后,我走进冯斯乾的卧室。窗户外面笼罩着大雾,四起的雾深处,冯斯乾侧身沉睡,壁灯散发出温和的橙黄色,他气质愈发消沉寡淡,平静得像一面深海,没有人清楚平静之下窝藏着什么。

这几年我钓了不少男人上钩,可没玩过真格的,肉欲是最低级的调情,真正金字塔尖的男人更愿意买单令自己精神上瘾的调情,而点到为止是最高级的勾引。一起泡个温泉让男人过把眼瘾,套着黑丝袜的脚滑入男人裤子磨个大腿,暗示有了,情调有了,偏偏卡在实际行动,男人舍不得破坏气氛,又急于深入,挠心挠肺的惦记着。我本来打算如法炮制用在冯斯乾身上,但通过刚才的测试,我明白小打小闹对他没戏,不玩一票大的,绝对搞不定他。

我退出主卧,在隔壁客房将就了一晚,爬床这么低劣的手段不适用于高段位的男人,可留宿有必要,过夜象征成年男女游戏的开启,一段昭然若揭的故事,高潮逐渐明朗,结局还扑朔迷离,才最惹人深陷。

当然,我必须留下一件极其私密的物品,来催化冯斯乾堕落的欲望,我思来想去,把蕾丝内衣压在了床单底下。

第二天早晨我出门买粥,回到公寓冯斯乾正好从房间出来,他换上了一身浅色系的居家服,像是刚洗完澡,整个人格外清爽挺拔。我走过去,没来得及开口,我和他同时听见洗手间传出女人的喊声,“斯乾,我用你毛巾了。”

冯斯乾望着我,却在回答女人,“好。”

我们无声无息对视,我蓦地想到什么,一脸心虚捂住嘴,仓皇跑进他的卧室,虚掩了门。我从门缝窥伺着冯斯乾的反应,他站立在原地,无比冷静。

殷怡紧接着拉开门,胸口部位湿了一片,她抱怨的口吻,“我想给你煮咖啡,结果全洒了。”

冯斯乾问,“吃早餐了吗。”

殷怡摇头,“起床就来找你了。”

冯斯乾往餐厅走,殷怡跟在后面,“斯乾,我要出国旅游。”

冯斯乾坐下,拾起杂志随手翻阅着,“选定国家了?”

殷怡说,“莫斯科,下周举办一个盛大的画展,你有时间陪我吗。”

冯斯乾思索了几秒,“时间不很充足。”

殷怡没强求,“那我自己去。”

冯斯乾从杂志内移开视线,移到殷怡脸上,“是自己去吗。”

殷怡表情很微妙,“你什么意思。”

冯斯乾合住杂志,“我安排下,争取推掉部分工作,陪你去。”

殷怡愣在那,半晌没出声,冯斯乾讳莫如深打量她,“不高兴吗?”

殷怡回过神,立刻说,“高兴是高兴,可你出国,那公司的事务——”

她话音未落,冯斯乾笑了,“确实走不开,白让你高兴了。”

殷怡没生气,似乎还松了口气,她不再围绕这个话题,而是主动提起我,“韩助理呢,你满意她吗?”

冯斯乾转动桌角的蓝色沙漏,“你指哪方面。”

殷怡托着腮,“能力,品行。”

冯斯乾若有所思,“不好不坏。”

殷怡说,“韩助理是一个很本分的下属,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,她在你身边,我很踏实。”

殷怡在试探冯斯乾是否会向她戳破我的居心不良,如果不戳破,代表他在隐瞒我的不轨行为,隐瞒某种意义上是动摇和默许。

冯斯乾沉默了一会儿,“算是。”

沙漏缓缓流动着,殷怡没说话。这时她手机响了,她瞥了一眼来显,挂掉。

冯斯乾问,“不方便接。”

殷怡说,“我跟你有什么不方便。是张太太约我美容,我懒得动弹。”

冯斯乾没有任何情绪外泄,他余光扫过殷怡的手机屏幕,然后抬腕看手表,“我要去公司了。”

殷怡站起,“爸爸下个月过寿,你别忘了。”

她走出公寓门,又停下,一言不发凝望冯斯乾,后者抱住她,殷怡刻意往后退,引出冯斯乾,在走廊正对摄像头的区域回抱他。法律上长期分居导致离婚,财产是由夫妻协商分割,换句话说,冯斯乾不给,打官司也没辙,除非证明感情没有破裂,并且一方出轨伤害了伴侣,所以在已经分居的前提下,殷怡要制造他们婚内恩爱的证据,假设冯斯乾不肯出血,打官司也能逼他割肉。

冯斯乾显然对于殷怡的谋划毫无知觉,他们相拥了片刻,殷怡说,“注意休息。”

冯斯乾点头。

殷怡乘坐电梯离开后,冯斯乾反锁门,走回餐桌落座,他对着空气说,“还不出现吗。”

我从卧室出去,站在他旁边,沙漏的一端空了,流入相对的一端,他重新倒置,“昨晚你住下了。”

我小声说,“司机没等我,我下楼时他走了。”

冯斯乾没有揭穿,他似笑非笑,“那很巧。我希望这样的巧合就一次。”

我弯下腰,肩膀虚虚实实蹭着他脊背,“冯先生,我实在太困了,没力气折腾,就睡在客房了。”

他不着痕迹避开我半寸,我又挨近他,鼻尖距离他咫尺而已,潮湿的呼吸喷出,仿佛在他耳畔下了一场雨,“您知道我为什么要躲冯太太吗。”

冯斯乾转过脸,他这次没后退,我也坚持不动,我们此时一目了然对方的所有,我眼尾的一颗泪痣,他嘴角残留的一粒牙膏泡沫。

我神情暧昧至极,“您有没有觉得,我们像偷情啊。”

冯斯乾看着我。

我笑容明艳,“我有一种错觉,冯太太是来捉奸的,本能就躲了。”

“是吗。”冯斯乾意味深长,“也只能是错觉,不会有我太太捉奸那一日。”

我慢慢直起腰,他一锤定音,“因为我不会出轨。没有哪个女人值得我走错这一步棋。”

男人总是说得比唱得好听,可大多数男人的道德理智还是沦为欲望的手下败将。不过他既然说,我也配合他,我舀了一勺粥,放在他面前,“冯先生很爱冯太太。”

冯斯乾擦拭着喝粥的汤匙,“怎么看出的。”

我装作对他们的情况一无所知,十分真诚夸奖,“作为丈夫,您很清醒,也很忠贞。”

他没反驳,笑着说,“你挺有眼力。”

第4章 威胁

我从冯斯乾的公寓出来,给殷怡打了电话,我告诉她早晨她离开冯先生的住处时,我正好在他的房间。

殷怡很惊讶,“你拿下了?”

我说,“还没得手。”

殷怡无比兴奋,“冯斯乾带你回家已经是大进展。韩小姐,你真是出乎我意料。”

我完全体会不到殷怡的喜悦,“冯太太,您丈夫的生活中根本没有女人的痕迹。”

殷怡说,“我知道。他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。”

我拦了一辆计程车,向司机报出皇家酒庄的地址,我的车昨夜留在那里没开回来。我坐进后座,转达冯斯乾的原话给她,“不是没兴趣,是他不愿意背叛婚姻。”

殷怡在电话那头没吭声。

我很疑惑,“您确定离婚吗?您是不是误会了,您丈夫实在不像一个会逼迫妻子净身出户的男人。”

随着与冯斯乾的接触更深入,我越来越不理解殷怡为什么撕破脸,情史清白,有钱有貌,寻常女人巴不得和这样的老公过一辈子,尽管冯斯乾对殷怡算不上浓情蜜意,起码也不算漠视,目前为止是殷怡非要千方百计先下手为强,冯斯乾其实没有任何伤害算计她的举动。

我还想说些什么,她不耐烦警告我,“韩小姐,局外人不知内幕,冯斯乾并没你看上去那样好,他的品性作为妻子我比你清楚。我承诺你的报酬分文不会少,我和他怎样与你无关,做好你的事就行。”

殷怡告诫完我,终止了通话。

我心不在焉转动着手机,望向窗外沉思。

我从酒庄取回车在家里昏睡了一天,第二天才去公司上班,我赶到冯斯乾的办公室报道,发现他不在,倒是一个陌生男人在里面,捧着冯斯乾收藏的汉白玉笔筒在窗下鉴赏,我当即进去制止,“先生,冯董办公室的物品不允许擅动。”

背对我的男人动作一顿,他没有听从我的制止,重新换了一只手把玩,“谁定的规矩。”

低调又带一丝猖狂。

我仔细端详他,这是一个相当有品味的中年男人,从头到脚没有牌子货,可全部是手工定制,尤其那件棕色的羊皮马甲,十分高档考究。他四肢修长,脊背也宽阔,是极其英武的体型,年纪在三十六七岁。

应该有一定的身份,绝对不是普通人所具备的气度。

我回答,“冯董定的规矩。”

男人不紧不慢,“冯董人呢。”

我问他,“您预约了吗。”

下一秒男人转过身,原本平静的一张脸,打量了我片刻之后,变得笑意深浓,“我也要预约吗?”

男人的眉骨生得极高,面容逆着光,以致于鼻梁在斑驳的光影里沦陷得近乎通透,他眼神很薄,眉梢吊着一缕戏谑张扬的味道,可渗出的气韵却厚重,又显得格外沉静,当凝视着一个人时,所有的情绪迸射而出,尤为锋利。

这种语气,肯定有大来头了,我态度顿时软和不少,“您是?”

男人继续摆弄架子上的古董,“没见过吗。”

我摇头,“我入职不足一个月。”

男人抽出一本书,“以后有机会多见几次,你就认识了。”

我越发不敢轻举妄动了,“您贵姓。”

“这本《史记》是冯斯乾新买的。”男人没理会我的问题,自顾自打开书,“我很喜欢围魏救赵的典故。”

他倚着窗台,“知道围魏救赵最精彩是什么吗。”

我望着男人。

他悠闲翻书页,“迂回。迂回比强夺更明智。”

我说,“我不懂历史。”

男人挑眉,饶有兴味看着我,“你的人事档案是南开大学历史系。”

我愣住,等反应过来,我瞬间冒出一身冷汗。殷怡特意选择了一个冷门专业,华京主营业务是金融房产,用不上历史,因此我的名校文凭不至于露馅,是我太疏忽大意了。

我咽了口唾沫,想方设法圆场,“我刚才没听清,围魏救赵吗?三十六计中的一计。”

男人笑得温和,“那你讲一讲,围魏救赵发生地点,赢家是谁。”

我浑身僵硬,一个字也说不出口。

他把书本放回原处,“看来你们冯董不清楚自己的助理简历造假了。”

我紧张盯着他。

男人单腿支地,手指有一搭无一搭撩拨窗帘的流苏,“想认识我吗。”

我咬紧牙关,“我不认识您,我在华京也不影响您。”

我恳求他井水不犯河水,别出卖我。

男人仍旧没理会,他半真半假的口吻,“我是看相的大师。”

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,“大师?”

他点头,“我从你面相看破你图谋不轨,并且运气不错,在冯斯乾眼皮底下瞒天过海。”

我整个人凝滞在这一刻,平复了好久才开口,“学历不等于能力。”

男人笑着说,“敢欺骗他,胆子够大。”

办公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,冯斯乾一边解着西装扣子一边走入,“宗易,怎么过来不提前打个招呼。”

被称作宗易的男人脚步迎过去,“顺路进来,不是什么正经事。”

冯斯乾把脱下的商务装挂在沙发背,“临时有个会议。”他说完看了我一眼,“林董喝金骏眉。”

我沉浸在被男人戳穿的心有余悸中,有些魂不守舍,一时没动。

冯斯乾和男人相继落座,又沉声重复了一遍,我这才回过神,“金骏眉是吗?”

男人很随和,“有什么喝什么。”

我立马鞠了一躬,“林董,是我怠慢了,您稍等。”

原来男人是林宗易,殷怡的舅舅。冯斯乾在酒庄和朋友提到的人就是他。

殷怡与我的交易,我确信林宗易百分百不知情,殷怡不可能走漏风声,我三言两语便被他识破有所企图,可见林宗易眼很毒。

冯斯乾注视着我进入会客厅,林宗易的目光也定格在我背影,长达半分钟的寂静后,冯斯乾注意力转移到林宗易的方向,他眉眼含笑,“宗易,杀一盘吗。”

林宗易目光不疾不徐从我身上收回,打趣说,“你又准备了一盘死局来为难我吗。”

冯斯乾起身,取下书架最上层的棋盘,是一副摆好的围棋,黑白棋子横纵错杂,一看就深奥。

他将棋盘平铺在茶几上,“我哪次准备的死局,不是都被你破解了吗。”

林宗易解开马甲拉链,露出米色的高领羊绒衫,他懒散而随意敞着怀,“既然明白赢不了我,还费什么心思。”

冯斯乾与他四目相视,“那你猜这回呢。”

林宗易反复活泛手腕,云淡风轻一句,“你还是堵不住我。”

冯斯乾笑容玄妙幽深,“宗易,这么有把握吗。”

林宗易拾起黑子,“没有把握,我就不接你这盘局了。”

冯斯乾紧随其后也拾起了白子,前者谨慎观摩棋盘,“是一出绝杀局啊。”

冯斯乾指腹捻着棋子,“一般的局,我不找你对弈。”

我没想到冯斯乾竟然会下围棋,而且不是浅尝辄止的入门级,是最刁钻的棋路。商场中从不缺急功近利的人,却很少有运筹帷幄但甘于沉淀的人,这意味着清醒和取舍,是人性最难的一环,难怪他面对诱惑的自控力这样强。

林宗易在棋盘上寻觅着突围的生路,“你对万利有想法。”

冯斯乾在最边缘的交叉点落下一粒白子,“我早有计划吞掉万利,如今黄尧经营不善破产,是送上门的肥肉,正合我意。”

林宗易吃掉被四枚黑子包围在中央的白子,“斯乾,想要侵吞它据为己有的,不止你一人。”

冯斯乾棋局落于下风,表面依然风平浪静,“凭本事。”

林宗易点燃一支烟,窗子关着,没有一点风,淡蓝色的烟雾被捏成一条狭长笔直的线,凌空而上,然后无声无息散开。

我揭过一扇木雕屏风,观察这一幕,脑海里蹿出一个词——诡谲。

这个男人的杀伤力赤裸外露,没有丝毫遮掩。

林宗易抽着烟,接连用三颗黑子敲定了乾坤,将冯斯乾处境逼得插翅难逃。

冯斯乾手里的白子在上方悬而未决,“宗易,不给我留活路吗。”

林宗易手臂搭在沙发扶手,“下棋而已,总要分出胜负。”

冯斯乾审视着眼前走投无路的局势,“你一贯是暗箭杀人,刀软,手不软。”

在整盘棋几乎无处落子时,冯斯乾瞄准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,翻盘了。他慢条斯理拆开纸巾擦手,“我们这次难分伯仲。”

林宗易不太相信冯斯乾可以翻盘,毕竟棋盘被黑子占据了半壁江山,可事实他确实忽视了那个至关重要的角落,成为冯斯乾起死回生的一笔,他掐灭烟头,“听说黄尧与你结过梁子。”

“没有结过。”冯斯乾整理着棋子,“华京吞并万利是正常的商业斗争,名利场没有情义可讲。对我有用的,不论任何人,我都照样吞。”

林宗易眼眸阴冷,脸上却从容,“斯乾,我最欣赏你的魄力。”

我端着茶盘出去,先递上林宗易的那杯茶,“林董,您的金骏眉。”

我把冯斯乾的茶杯也放好,“冯先生,普洱。”

冯斯乾淡淡嗯,“你下去。”

我说,“有事您叫我。”

我绕过茶几,正要回避,出其不意地对上林宗易一双眼睛,他的眼睛不同于冯斯乾的眼睛,后者内敛神秘,深不可测,而他锋芒毕露,堂而皇之暴露自己的狡诈和探究,有一种揣度人心与审时度势的极致的敏锐。

我仿佛被他的眼睛困住,困在泥沼里,迈不开步。

“助理小姐,会围棋吗。”

我琢磨不透他的用意,如实说,“我不会。”

林宗易指着被收拾得差不多的棋盘,“我围剿了冯董的白子,他弃车保帅,最终逃出生天,达成和棋,算哪种战术。”

我想了一下,“狡兔三窟吗?”

“还有一个更高明的说法。”林宗易似笑非笑,“围魏救赵。”

我心脏骤停,差点跳出嗓子眼,幸好他没有再往下说,只是不断闷笑,我一声不吭退到一旁。

冯斯乾也察觉了我们之间的特殊气氛,他没多言,撇了两下水面漂浮的茶叶末,“宗易,上周你在滨城的高尔夫球场,我也在。”

林宗易端起杯,低头嗅了嗅茶香,“我看到你了。”

冯斯乾说,“你球技进步不小。”

林宗易的神情耐人寻味,“斯乾,我比你更不喜欢凑热闹,可利益当前,我不得不凑。”

“万利背负了数亿的债务,除了华京,没有企业填得起窟窿。”

林宗易喝了一口茶,“我填得起。”

冯斯乾指尖流连在杯口,“你的企业要充裕的资金流运转,再割出几个亿砸给万利,你有多少资金链,能保证衔接得上。”

林宗易大约嫌茶苦,他只喝了一口,便不再碰了,“那是后话了,我只顾当下。”

冯斯乾一言不发。

林宗易问,“你和殷怡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。”

冯斯乾说,“不急,随缘。”

林宗易舌尖抵出一片茶叶,吐在烟灰缸里,“不在一处同居,缘分是随不来的。斯乾,你觉得呢。”

冯斯乾撂杯子的姿势顿住,“宗易,你这话什么意思。”

他们对视着,像两池了无波澜的湖潭,可湖底惊涛暗涌。

林宗易的面孔仍然是温文尔雅的浅笑,“没什么意思,我仅仅是提醒你这件事。”他站起,拍了拍冯斯乾的肩膀,“我没有孩子,我等着抱你们的。”

林宗易看着旁边的我,我立刻紧张起来,不过他没和我说话,只对冯斯乾说自己该走了。

冯斯乾也站起,“我送你。”

他们走到门口,林宗易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,他偏过头,“斯乾,你这位助理——”他欲言又止的样子,似乎斟酌如何评价,我以为他会揭发我撒谎,吓得大气不敢喘。

冯斯乾面无表情等待林宗易的下文。

好半晌,林宗易笑了,“很匹配你。”

冯斯乾反问,“匹配我什么。”

林宗易说,“和你一样擅于应付各种场面。”

冯斯乾侧身看向我,“林董对你印象很好。”

我稍稍松了口气,“谢谢林董。”

林宗易离开后,冯斯乾返回办公室,他坐在椅子上,灼人的阳光深处,脸色喜怒不辨。

我试探问,“冯先生,林董在威胁您吗?”

适当掌握一个男人的秘密,能够拉近关系,可不能挖掘得太过火,男人会反感戒备。

冯斯乾抬起头。

我说,“他以您和太太分居为把柄,威胁您放弃收购万利。”

他眯着眼不语。

一直以来,没有猎物能逃脱我的计中计,唯独冯斯乾油盐不进软硬不吃,我百发百中的手段在他的世界里全部失灵。

我决定改套路,冯太太有耐性,我没有。

挑明真相是最直白的捷径,我都亲眼见证他们分居了,再装糊涂不免太假,不亲手打破冯斯乾的面具,他永远不会主动摘下,他戴着君子的面纱,怎会放任自己堕落。

我俯身,单手支着下巴,意犹未尽的神色,“冯先生骗我了。您和冯太太的感情并不好,可出于种种现实考量才延续至今。您不希望有朝一日婚姻破裂,失去舆论优势,所以在男欢女爱的事情上很克制自律,不沾染其他女人给自己增添污点。”

他深意十足凝望我,显然对于我这番话有忌惮,“我和我太太的关系并无你猜测那么复杂。”

我不依不饶,“您没有和太太住在一起,感情深厚的夫妻不会分居。”

“婚姻的质量不是取决于在一起的时长,而是取决于各自的节奏和接受度。”冯斯乾打断我,“我太太不习惯烟味,也不满我夜晚应酬,分居让彼此更自由,更舒服。”

我台阶都铺完了,冯斯乾死活不下,他演好丈夫还演上瘾了。他的确是诡辩洗脑的一把好手,答案无懈可击。

我说,“但女人最看重丈夫的陪伴,因为生理欲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。”

冯斯乾又焚上一根烟,“你的好奇有点多了。”

我隔着烟雾,“我可以帮您打掩护。”

冯斯乾摩挲着无名指的婚戒,“什么掩护。”

我上半身前倾,挨着他耳朵,他倒很配合,也略微往前探了半尺,“当然是掩护您的金屋藏娇啊。”

他沉默,旋即笑了一声。

我眨巴眼,“您想有吗。”

冯斯乾吸了一口烟,“没多余的精力想这事。”

“是没精力,还是不想?”

他缄默,朝我头顶喷出一个烟圈。

我小拇指勾着他袖口,“您要是想,甚至付出行动,我都不会泄密的。”

冯斯乾唇角上扬,“真的吗。”

“虽然是冯太太介绍我到华京,可留下我是您的决策,难道员工为了讨好人事部经理,而不惜违背老板的心意吗。”

我的比喻很有趣,冯斯乾轻笑,“挺聪明。”

我咬着唇,满是弦外之音,“我是冯先生的人,能博得您高兴,我豁出什么都无所谓。”

冯斯乾瞧了我一眼,没出声,他拿起桌上座机,拨通了一串号码,那头是一个男人接听,冯斯乾吩咐,“查林宗易。”

对方详细询问了什么,冯斯乾说,“他公司的账面资金,以及近期的项目与什么人合作,我要最真实的。另外,不要打草惊蛇。”

他交待完情况挂断。

我煮了一壶咖啡,放在他办公桌,冯斯乾浏览着电脑屏幕,忽然对我说,“你的东西拿走,左边最末一格抽屉。”

我按照他的指示拉开抽屉,取出一个白色塑料袋,存放的是我那天勾引他时,胸口崩开的一颗纽扣。

我心中暗喜,冯斯乾没扔掉它证明不厌恶我,金字塔尖上的男人大多非黑即白,事业上只有赚钱或赔钱,情感上不爱即憎,没有模棱两可的中间值,只要不讨厌,被俘虏是早晚。

我把纽扣攥在手心,我的内衣是时机派上用场了,“冯先生是不是还欠我一件东西。”

我蹭着桌沿,一步步蹭到他面前,抚摸着他衬衫的衣领,“我的蕾丝内衣,走得匆忙,遗落在客房的床上了。”

我手柔软无骨,攀着他脖颈一寸寸朝衣领里钻入,“您看见了吗?”

冯斯乾拂开我已经探入一半的手,身体与我保持着距离,我没再得寸进尺,直勾勾看着他。

他说,“有空来拿。”

我说,“我今晚就有空。”

他将我推远一些,“我没空,白天去拿。”

第5章 诱惑

周五下班后,我和赵秘书交接了工作,冯斯乾周末要出差,我负责安排他两日的行程,交接完毕我回到办公室,冯斯乾站在镜子前,背对着门口,黄昏一束夕阳穿透落地窗投射进房间,他英挺的轮廓虚成一条弧线。

我突然发现,江城的冬天像极了冯斯乾。是一个寂寞的吻,落在更寂寞的人脸上,沉重又深刻,阴暗又光明。

我靠近他,“听赵秘书说,您晚上去江都会所。”

冯斯乾嗯了一声,挑拣着衣架上的领带。

我仗着胆子问,“需要我陪同吗。”

他干脆拒绝,“不需要。”

我知道他会拒绝,我丝毫不气馁抢过冯斯乾手里的领带,环绕在他颈间,“我来系,这是我的工作。”

我踮起脚后跟,不露声色挨向他,一寸,缩短至半寸,食指似有若无抚摸过他的喉结,他察觉到我的触碰,毫无征兆滚动了一下,强有力的凸起犹如坚硬的武器抵着我,我刹那停住。

“我弄疼您了?”

冯斯乾没反应,他望着我头顶的发旋儿,又望着光影朦胧的远处。

我温声细语,“我轻点。”

他呼吸释放在我额头,我只需一掀眼皮,便是他紧实刚毅的面庞,咫尺之遥。

“我没涂口红。”我一边系一边说,“不过喷了香水,晚香玉和玫瑰。”

我问,“您对花香过敏吗。”

他否认,“不。”

“那您对有体香的女人过敏吗?”

冯斯乾很敏捷,他听出这句话暗含的玄机,我脱口而出,他却及时刹车,没有答复我。

我并没过火,适可而止松开手,“系好了。”

冯斯乾看着我系出的领结形状,端详了许久,我以为他不满意,伸手去扯,“我再改一种系法。”

他隔着衣服握住我手腕,从胸口撇开,“不必改了。”

冯斯乾的右手长着很厚的茧子,在指根通向掌心的位置,虽然间隔一层布,我也能感受到粗粝的摩擦。极少有养尊处优的男人会长茧子,尤其还生得一副斯文白净的样貌,他的一切似乎都矛盾,矛盾又迷人。我难以想象在冯斯乾沉着清朗的皮囊之下,藏匿了怎样野蛮的烈性的力量。

我蹲下整理他裤脚,“冯太太系领带一定比我系得好。”

冯斯乾面无表情任由我,我没得到回复,有些委屈抬头,“冯太太系得好,我系得很差吗。”

他垂眸,“你和她比什么。”

我更委屈了,“不能比吗。”

冯斯乾收回腿,“她是我太太,你是员工。”

我险些被噎死,他压根不进我的圈套,还相当泾渭分明,几乎堵死了我下一步。

我深吸气,告诫自己心态要平和,棋逢对手也挺刺激,有助于拔高我的技术水准,勾一勾手就上套的猎物,反而会降低我的斗志。

我拿起桌上梳子,梳理着冯斯乾的短发,“冯先生的头发又黑又硬。”我梳了几下,用自己的手替代了梳子,纤细的五指穿插在他发间,无声无息的柔情最撩人,痒到心窝里。

冯斯乾没动。

我鼻尖贴上他乌黑的鬓角,温热气息拂过皮肤,他隐约僵直了脊背,我嘴唇也沿着他耳廓蠕动,一缕湿漉漉的哈气,“你的洗发水好香啊,是Bvlgari白茶吗?”

他依然无动于衷。

柔顺的发梢缠绕住他下巴,极尽暧昧的厮磨,“我爱上白茶味了,它很诱惑。”我脑袋虚虚实实枕着冯斯乾手臂,“是那种要人命的诱惑。”

“我用的不是白茶。”冯斯乾说了一款意大利的小众品牌,我故意用欲盖弥彰的眼神凝视他,“独一无二的气味就更诱惑了,我以后也会给我的男人买这个牌子的洗发膏。”

几秒钟的暗示交锋,冯斯乾神色平静穿上西装,“我品味特殊,应该不会有男人喜欢这款。”

我笑得风情灵动,“我可以选择喜欢这款的男人,做我的爱人啊。”

我装模作样掸了掸他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“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,我愿意被他征服。”

冯斯乾一言未发走出办公室,我不管他是否答应带着我,在身后跟上,他最终也没开口抛下我。

我们七点钟抵达江都,一名经理装扮的中年男人在台阶上恭候,车停稳,他认出冯斯乾,亲自过来拉开车门,“冯董,您有日子不捧场了。”

冯斯乾下车,脱掉外套递给男人,我不远不近跟着他,几十辆豪车泊在街口,不少西装革履的男子陆陆续续进出,年轻的也有三四十岁,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居多,全都衣着不菲,平时和他们打交道,这些人一张嘴我能猜出哪个是暴发户哪个是真豪门,暴发户嗓门大,一身行头过百万,酷爱金饰,真豪门低调亲和,明面的牌子不超过六位数,但细节品味高,比如胸针纽扣的价钱非常昂贵,一粒琥珀玉的扣子能买一块百达翡丽。我接活儿更乐意接暴发户,真豪门眼力太毒,段位再厉害的女人只要揣着企图,就逃不掉被识破。

我越过冯斯乾肩膀,看到一群丰满靓丽的女孩聚集在大厅,约定的客户出现了,立刻挽着胳膊带上楼。难怪江城的上流社会有传言,没到过江都,就不知花花世界纸醉金迷为何物。

我附在冯斯乾耳畔,指着一位妙龄女郎,“冯先生,那个最漂亮。”

冯斯乾看过去,我观察他的神情,“是不是呀?”

他很冷淡,“什么算漂亮。”

我又指自己,“我这种。”

冯斯乾皱着眉头。

我向他隆重介绍,“比我漂亮的是极品,和我一个档次的是佳品,佳品百万里挑一,极品千万里挑一。”

冯斯乾望向我,“你怎么不说亿里挑一。”

我一本正经,“因为我谦虚。”

恍惚中他好像笑了,可仔细看还是平平淡淡的一张脸,兴许霓虹太热烈,晃了我的眼,冯斯乾那一丝笑也成了被灯红酒绿掩埋的错觉。

“您认为我漂亮吗?”

冯斯乾说,“我不关注。”

男人引领我们走进会所,冯斯乾环顾四周,“买卖不错。”

“托您的福了。”男人给冯斯乾敬烟,他一扫牌子,是软中,没接,“抽不惯。”

冯斯乾只抽黄鹤楼,典藏版的1916,短支的。喝纯净水,下午一杯现煮的黑咖啡,加一毫克砂糖祛除酸味,他味觉对酸涩很敏感,一丁点也不行。

冯斯乾问,“林董来过吗。”

男人收起烟盒,“林董是常客。”

“最近一次什么时候。”

男人回忆了片刻,“我记得是周三。”

冯斯乾找我要公文包,我交给他,他从夹层内掏出相片,“林董组局有他吗?”

男人一看,立马说,“有,林董每次组局都有他,听同行的人称呼他黄董。”

冯斯乾没再问什么。

我们直奔会所里面的VIP电梯,电梯直达六楼,中途不经停其他楼层,我早有耳闻江都的六楼是一些顶级富豪玩牌的专场,而冯斯乾光顾的2号包厢是这家会所最大的一间,入场门槛高得吓人,据说玩上两个小时,至少要拎着四个装钱的皮箱,名副其实的销金窟,比澳门博彩还疯狂。

进去之前冯斯乾在走廊接了一通电话,是殷怡打来的,具体内容听不真切,他讲电话的过程抽了根烟,烟抽完,他挂断电话推开门,包厢里已经有两个男人提前到了,其中一个是那晚在皇家酒庄和冯斯乾谈事的男人。

他们打了招呼落座,我小声征询冯斯乾,“您喝酒还是喝茶?”

他专注与男人交谈,微不可察点了下头。

我明白他的意思,老规矩。

我喊侍者进屋,“普洱用纯净水煮,第一遍过滤,第二遍筛掉茶叶再倒进茶杯里。”

男人观望这一幕,对冯斯乾感慨,“冯太太挑选助理的眼光确实很好。”

冯斯乾用塑料叉子叉了一片哈密瓜,他没吃,只在灯下摆弄着解闷儿,“太太的良苦用心。”

我偷瞄他,总觉得他口中的良苦用心是意有所指。

很快侍者上来茶水,我有条不紊给男人和冯斯乾斟满,男人端着茶,“韩助理比上次见面更游刃有余了。”

我看向冯斯乾,“是冯董会调教人。”

男人大笑,“调教?冯董是如何调教小姑娘的?”

冯斯乾笑而不语,男人的笑声顿时更激烈了。

我只顾着同他们说话,没留意脚下的桌腿,后退时绊了一跟头,我下意识撑住麻将桌,仍旧遭了秧,恰巧碰洒冯斯乾的那杯茶,滚烫的开水倾溅在肌肤,瞬间泛起红肿,飞溅的水滴也波及到男人,我惊慌失措去擦拭他的西裤,冯斯乾在后面看着我手背鼓起的水泡,笑意淡去。

我仓促捂住,“冯先生,我去一趟洗手间。”

我拔腿要走,他说,“等下。”

冯斯乾摁下桌角的绿色按钮,有声音从传音筒响起,“先生有什么吩咐。”

冯斯乾目光始终停留在我伤口,“烫伤膏和冰块。”

没多久服务生把东西送来,冯斯乾示意对方给我,“自己处理伤口。”

我接住药盒和一篓冰块,冯斯乾这时背过身,继续和男人谈论公事,没有再看我一眼。

我找到尽头的洗手间,把水泡挤破后在冰水里浸泡了一会儿,又涂上药膏,我盯着镶嵌在墙壁的镜子,现在完全拿不准冯斯乾的态度了,说他没有半点动摇,他一直在默许我勾引,他本可以告诉殷怡我的所作所为,然后借机解雇我,可是说他动摇了,他又一直谨守防线,我从没面临过如此琢磨不透的难题。

我从洗手间出来,准备原路返回包厢,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拉住胳膊拖进了男厕,男人用力一推,我摔了个趔趄,撞向最里头的格子间墙板,我磕得头昏眼花,伏在窗台喘息,男人紧接着反锁了门,“臭娘们儿,老子找了你两年!”

听话茬像是仇家,我咬着牙转身,竟然是李文博,隔壁城市最有名的娱乐城老板,我初出茅庐骗过的一个倒霉蛋。他的小三是自家场子里的模特,一来二去勾搭上了,模特还怀孕了,检查是个儿子,李文博非要离婚,还转移了大半财产,打算一毛不拔把老婆赶下堂,他老婆没辙了请我出马,于是我去李文博的场子也做了模特,活生生撬了墙角,把模特逼走了,孩子也流产了。后来李文博知道我是他老婆雇的,联系了一帮混混儿绑架我,放狠话要教训我一顿,我躲到南方躲了半个月才敢回来。

冤家路窄啊。

我刚要爬起,李文博窜到我跟前,揪住我衣领又是蛮力一甩,我再次跌倒,接连摔了两下,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,腿也止不住打颤。

李文博从背后揪住我头发,我不得不跪在地上仰视他,他五官狰狞,“当年你跑了,老子分了黄脸婆三千万,都是你害得老子!”

我一怔,“你老婆和你离婚了?”

李文博使劲扯着我,“装他妈什么傻!”

我不是装傻,我是真没想到,李文博老婆挺没主见的,我以为小三没了她就既往不咎了,看来女人的心要是伤透了,男人也别想好过。

“李总...”我叫了他一声,忽然瞥见他口袋里的消毒巾,标记着数字2,我猛地一激灵,“你也是2号包厢?”

第6章 拆穿

李文博没回答我,他反手一巴掌打在我左脸,力道之大震得我一阵耳鸣,那片皮肉起初只是钝麻,随后演变到火烧火燎的灼痛。这下麻烦了,李文博和冯斯乾是同个牌局,代表他们认识,李文博清楚我的底细,难保他不会揭发我卖冯斯乾一个人情,干我这行神秘最重要,露一回马脚业务就完了,当务之急必须安抚好李文博,别闹到冯斯乾的耳朵里。

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抬手捋顺被打散的卷发,“你干什么,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,还想废了我?”

他怒不可遏掐住我脖子,“你坑了老子,你说干什么!”

我试图掰开他手,可拼尽全力也未能挣脱李文博,我停止和他较劲,“李总,你猜我今天是陪谁来的?”我两根手指抽出他口袋里的纸巾,在空中晃了晃,“和你一样,2号包厢里的人物。”

他动作一滞。

“华京集团冯斯乾,李总不陌生,对吗?”我直视着他,“我是他的小蜜。”

李文博半信半疑,但禁锢我的力度小了。

我倾身,说得要多逼真有多逼真,“我们如胶似漆,你打他的心肝宝贝,不怕惹祸上身啊?”

他破口大骂,“冯斯乾不玩女人,你少他妈蒙老子!”

我说,“他明面上不玩,背地里玩不玩,你会一清二楚吗?”

李文博表情阴狠,舌头舔着后槽牙,“老子在你身上砸了几百万,床都没上,你搞冯斯乾倒是舍得岔开腿!”

我一脸得意,“谁让李总就喜欢对着得不到的女人犯贱呢。另外,我没花你的钱,那几百万我还给你老婆了。”

我缓缓站起,用那张纸擦干净膝盖处的污秽,“李总,要杀要剐随便你,不过我是冯太太的人,太岁头上动土,别怪我没提醒你。”

李文博脸色铁青,“臭婊子,你拿一个女人压我?”

我笑里藏刀,“能压得住李总就行,管什么雌雄啊。”

他转动着眼珠子,“冯斯乾的老婆什么心思。”

我郑重其事警告他,“和你无关。可假如你出卖我讨好冯斯乾,等于得罪了冯太太,冯斯乾当初靠岳父发家,就算他如今势大,殷家照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你揭我老底,是和冯太太过不去,冯太太出手,冯斯乾会搭理你的死活吗?你这点人情恐怕换不回什么利益,李总,不要得不偿失。”

李文博权衡利弊,彻底打消了报复我的念头。商业界地位分明,只要被谁压了一头,动对方的人就得再三掂量。

没成想我跟着冯斯乾还保了一条命。

李文博离开后,我又等了一会儿,确定走廊无人,才推开门迅速逃离男厕。我回到包厢,倒满新鲜的热茶依次摆放在四个人手边,全程气定神闲,像什么没发生过。

李文博当场泼了我斟的茶水,把杯子一扔,砸了个四分五裂,他阴阳怪气,“从前我受得起,现在都傍上冯董了,再服务我可当不起。”

我抿着唇不理睬,坐回冯斯乾身边。

我心里有数,这次多多少少要露馅了。一个富贵风流的男人,一个青春漂亮的女人,要说没有乱七八糟的纠葛,冲这副讥讽难堪的场面,我自己都不信,何况是一贯多疑的冯斯乾,不猜忌才怪。

我打量冯斯乾,他不言不语,手上全神贯注码牌,像听到了,也像没听到,看不出明显的波动,他摸了一张幺鸡,拇指在牌面一厘厘蹭着,完整露出才打进牌池,“李总认识我的助理。”

我心脏咯噔一跳。

李文博也许是顾虑冯斯乾的颜面,毕竟招聘女骗子当助理还发展成了小蜜,传出去不光彩,也许我搬出殷怡做靠山震慑住了他,再者他自己那点烂事也羞于启齿,总之没戳穿我,“认得,不熟。”

冯斯乾看了他一眼,那一眼高深莫测。

李文博也意识到有漏洞,又补充,“两年前我在外地租场,和她有过交集,是巧合。”

冯斯乾捏着牌,有一搭无一搭地叩击桌沿,“你去过外地。”

我清楚他在和我说话,我回应,“实习。”

他看似漫不经心,“什么公司。”

我敷衍说,“外贸。”

冯斯乾点燃香烟,“我问你名字。”

我生怕他察觉到我心虚,故作轻松俏皮,“我叫韩卿呀,冯先生又忘了?”

冯斯乾衔着烟蒂,雾气熏得他微眯眼,“你觉得我脾气好吗。”

我自知打马虎眼没用,只好硬着头皮,“公司名字没印象了。”

青灰色的雾霭深处,冯斯乾那张面孔晦暗不明,看得我胆战心惊,“刚才去哪了。”

我说,“洗手间。”

“男的女的。”

我一霎慌了神,莫非他瞧见我和李文博在男厕打骂纠缠了?

冯斯乾偏头,“没看清就进去了,是吗。”

他语气平常,没有半点怀疑和试探,我却感觉更可怕。

与此同时冯斯乾摸到一张二筒,他目光定格在上面,饶有兴味问,“李总,缺二筒吗?”

李文博一直在盯着我,冯斯乾这一句点醒了他,他们视线隔空碰撞,他低下头看牌,“就缺二筒了。”

冯斯乾把玩手中的牌,“底注翻十倍,李总跟吗?”

李文博毫不迟疑,“难得冯董兴致好,我奉陪。”

冯斯乾指节嗑了嗑烟灰,利落甩出牌,“那我送李总一把大的。”

果然是二筒,李文博眉开眼笑,“冯董慷慨,我和了。”

他亮出一列牌,冯斯乾不慌不忙也推倒牌,“地和。”他从唇边拿下烟蒂,碾灭在烟灰缸里,呼出的一团烟气吞没了房梁上的水晶灯,“真不好意思,兵不厌诈。”

李文博这才理解冯斯乾所谓送一把大的,不是让他赢一把大的,而是输一把大的。他面色一阵红一阵白,“冯董在牌桌和生意场如出一辙,无论敌友,从不手软,更无情面。”

冯斯乾从容不迫端起茶杯,“我在生意场讲究原则,不是自己的尽量不放肆。打狗要看主人,李总说呢?”

李文博抓着牌,额头青筋暴起,冯斯乾的话激怒了他,“我也奉劝冯董,养狗擦亮眼,别被狗咬了还当它是宝贝儿。”

我心烦意乱攥紧拳,手心全是汗。

冯斯乾抬眼,“烟。”

我去拿桌子上的烟盒,他叼住一支,我控制不住颤抖,按出的火苗哆哆嗦嗦,冯斯乾扼住我手,固定打火机的角度,猛吸一口。

李文博后仰,靠住椅背,“冯董,精明一世却栽在女人怀里的男人,社会上不在少数。”

冯斯乾注视焚烧的烟头,“李总有经验。”

李文博说,“冯董也即将步我后尘,您的小心肝,不是什么好货色。”

我瞪着他,李文博冷笑。

冯斯乾吞吐着烟雾,“什么小心肝。”

李文博从散乱的麻将牌中拾起一枚东风,“等损失大了才悔悟,悬崖勒马可来不及了。”

一旁的男人想要打圆场,被冯斯乾手势制止,“李总不如直言不讳。”

李文博皮笑肉不笑,“冯董是聪明人。”

冯斯乾夹着半截烟,没吭声。

钱数清算后,李文博一共输给冯斯乾二百二十万,前期输了二十万,末尾一局直接输了两百万。输这么多他自然不痛快,李文博借口还有应酬不再继续开局,三缺一索性就散场了。

我跟随冯斯乾从会所出来,他坐进后座,我正打算上去,他忽然关住车门,命令司机,“开车。”

“冯先生!”我死死地拽住扶手,“我有事坦白。”

冯斯乾目视前方,我只看见他模糊的半张侧脸,下颌线条紧绷,显然充满抵触,不是放松接纳的状态,“我不关心下属的私事。”

“可我不希望您误解我。”

冯斯乾沉默。

我小心翼翼钻进车里,含着哭腔,“李总把我堵在洗手间,还打了我。”

我撩开长发,肿胀的脸颊映入冯斯乾眼底。

他审视我良久,“为什么堵你。”

“他见色起意。”我泫然欲泣,“我说我是冯先生的人,他说他看上的女人才不管是谁的,他说完就过来抱我——”我拉着冯斯乾的手,摁在自己臀部,“摸这里。”又往大腿移动,“摸这里。”

冯斯乾看着我,“你还不老实。”

我委屈极了,“我在场景还原。”

我从轻声哽咽到声嘶力竭,层次感循序渐进,力争真情流露,“我拼命反抗才从他的魔爪逃脱,他还扬言让我在华京待不下去。冯先生,他要是向您诋毁我,您千万别当真。”

他抽回手,若有所思摩挲着衣袖覆住的腕表,“演得尽兴吗。”

我眼泪挂在睫毛上,风一吹,一颤一颤,像下一秒会碎。

冯斯乾出乎我意料的点破了,“以前勾引过李文博。”

我身体顷刻间仿佛被夹板钉住,在极度的惊惧之中完全动弹不得。

冯斯乾似笑非笑,“怎么,没成功所以换了目标。”

没成功...

我恍然大悟,冯斯乾以为我曾经跟过李文博,野心太大以致于勒索上位失败,闹个不欢而散,结果互相记仇了。

虽然他的想法过于离谱,也总好过我的身份暴露,我顺水推舟,“我在李文博的场子做过前台,他逼着我跟他,私下经常骚扰我,我实在没办法,才捅到他老婆那里,他从此就记恨上我了。”

我以一个无辜受害者的立场妄图求得冯斯乾同情,然而他根本不懂得同情别人,他太凉薄了,冷血的眼睛没有任何温度。

我编完这段故事,整个人差点虚脱了,将最后的成败去留赌注在冯斯乾的一念。他始终默不作声,凝望窗外的霓虹夜色,长长的灯火连同窗上我小小的影子,一并深陷在他漆黑的眼眸。

我一刻不敢松懈,维持着最柔弱无助的模样,好半晌,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,“是这样。”

我啜泣着,“冯先生,我不该隐瞒您。”

冯斯乾看向我,“除了李文博,还得罪过谁。”

我摇头,“没有了。”

冯斯乾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邮件,我屏息静气坐着,我其实挺担心他会辞退或是调查我,人一旦起了疑心,不挖出点什么很难罢手。看目前的状况,我也没把握冯斯乾到底会不会追查,殷怡抹掉了我很多黑料,包括在李文博场子的入职经历,可冯斯乾手眼通天,他一心查,未必就无迹可寻。

我忧心忡忡坐了一路,车驶入小区我都浑然未觉,直到司机告诉我到地方了,我才推门下车。

“韩助理。”司机叫住我,我立刻驻足,后座的车窗在这时降落,冯斯乾朝外面丢出一个东西,玻璃随即又升起,从我面前扬长而去。

我望着坠落在地的手帕,晚风卷起帕子的一角,轻飘飘晃动着,空气里是冯斯乾的味道,一股清冽冷峻的男香。

我弯腰捡起,迎着路灯射出的亮光,帕子在指尖旋转了一圈,那股味道似乎越发浓烈。我嘴角噙着笑,擦掉脸上泪痕,然后将帕子塞进包里。

2、主角叫王谦李青瑶:主角是王谦李青瑶书名叫什么

穿越八年才出道

主角是王谦、李青瑶的书名叫《穿越八年才出道》。作者是“茗夜”。简介:穿越八年,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!但是,换来的却是离婚!那我……摊牌了。

主角是王谦、李青瑶的书名叫《穿越八年才出道》。作者是“茗夜”。简介:穿越八年,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!但是,换来的却是离婚!那我……摊牌了。内容概要:前世,王谦在娱乐圈混迹十几年,做过制片人,也做过演员,体验过镁光灯下的辉煌,也经历过被雪藏的无奈。看透了娱乐圈的黑暗,他身心俱疲,想要回归平淡的生活。穿越到这个世界后,他与娱乐圈新人李青瑶确立恋爱关系,并且走进了婚姻殿堂,两人结婚后,李青瑶一心发展事业,王谦就辞去工作,安心照顾家庭。八年过去了,他等来了一纸离婚协议,他的妻子为了事业放弃家庭,也抛弃了他,既然这样,他就重新回到娱乐圈,站上最巅峰的位置...

小说内容节选:

第一章、娱乐圈那么好玩吗?

魔都,外滩某高档音乐酒吧里。

角落里,一男一女面对面地坐着。

男子身穿普通的休闲服,帅气沉稳。

女子穿着黑色风衣将自己包裹起来,脸上还带着一个遮住大半张脸的黑色口罩,不过从清秀的眉目之间能看出其颜值绝对很高。

“真的不考虑要一些分手费什么的?”

女子对着男子认真地说道:“毕竟是我提出的,我愿意给你一些补偿,让你以后的生活可以更顺利一些。不过,我希望……”

男子端起果汁轻轻喝了一口,看着对方笑道:“是不是希望我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?不要破坏了你在外界还没有谈过恋爱的完美清纯形象?是不是还要签署一份保密协议?”

女子沉默不说话了,也低下头喝了一口清水掩饰自己的尴尬。

她在外界是出道八年不曾有任何感情经历,甚至也没有任何绯闻的完美清纯天后,就连狗仔之王威哥都说派人追踪她半年,没有拍到任何黑点,称其为完美的天后。

但是,外人不知道。

她出道之前,刚刚大四的时候,就已经结婚了。

这件事除了双方父母至亲好友,就只有经纪人知道。

男子轻轻摇头,目光看了周围一眼,淡淡地说道:“瑶瑶,你知道我们有几年没见面了吗?”

李青瑶看着这个和自己记忆中的王谦有些不一样的人,内心深处有很深的愧疚,自己忙于事业,没时间再关心他和那个小家。

面对这个问题,她沉默了。

王谦耸耸肩,轻松地笑了起来:“其实你让经纪人来谈就可以了。我们有三年多没见了。我当初为了你放弃了我的事业,当时我们都是快毕业的新人,都刚起步。你事业心强,而我想有个家,那我就在家支持你。”

“八年过去了,你已经忘了你的家,忘了家里还有我,那我自然不会强行留你。你把协议拿来,我签字就是了。”

“分手费什么的,就不需要了!我这两年也没闲着,在魔都开了两间饭店,生意还不错,接下来还有扩张计划,所以我养活自己绰绰有余。”

李青瑶仔细看着王谦,想看出王谦的伪装,想知道王谦是不是表面上淡定,实际上内心很伤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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